子墨子言曰:今天下之所譽善者,其說將何哉?為其上中天之利,而中中鬼之利,而下中人之利,故譽之與?意亡非為其上中天之利,而中中鬼之利,而下中人之利,故譽之與?雖使下愚之人,必曰:“將為其上中天之利,而中中鬼之利,而下中人之利,故譽之?!苯裉煜轮庹?,圣王之法也,今天下之諸侯,將猶多皆免攻伐并兼,則是有譽義之名,而不察其實也。此譬猶盲者之與人,同命白黑之名,而不能分其物也,則豈謂有別哉!是故古之知者之為天下度也,必順慮其義而后為之行。是以動,則不疑速通。成得其所欲,而順天、鬼、百姓之利,則知者之道也。是故古之仁人有天下者,必反大國之說,一天下之和,總四海之內(nèi)。焉率天下之百姓,以農(nóng)、臣事上帝、山川、鬼神。利人多,功故又大,是以天賞之,鬼富之,人譽之,使貴為天子,富有天下,名參乎天地,至今不廢,此則知者之道也,先王之所以有天下者也。
今王公大人、天下之諸侯則不然。將必皆差論其爪牙之士,皆列其舟車之卒伍,于此為堅甲利兵,以往攻伐無罪之國。入其國家邊境,芟刈其禾稼,斬其樹木,墮其城郭,以湮其溝池,攘殺其牲口,燔潰其祖廟,勁殺其萬民,覆其老弱,遷其重器,卒進而柱乎斗,曰:“死命為上,多殺次之,身傷者為下;又況失列北橈乎哉?罪死無赦!”以憚其眾。夫無兼國覆軍,賊虐萬民,以亂圣人之緒。意將以為利天乎?夫取天之人,以攻天之邑,此刺殺天民,剝振神之位,傾覆社稷,攘殺其牲□,則此上不中天之利矣。意將以為利鬼乎?夫殺之人,滅鬼神之主,廢滅先王,賊虐萬民,百姓離散,則此中不中鬼之利矣。意將以為利人乎?夫殺之人為利人也博矣!又計其費此--為周生之本,竭天下百姓之財用,不可勝數(shù)也,則此下不中人之利矣。
展開全文 今夫師者之相為不利者也,曰:“將不勇,士不分,兵不利,教不習(xí),師不眾,率不利和,威不圉,害之不久,爭之不疾,孫之不強。植心不堅,與國諸侯疑。與國諸侯疑,則敵生慮而意羸矣。偏具此物,而致從事焉,則是國家失卒,而百姓易務(wù)也。今不嘗觀其說好攻伐之國,若使中興師,君子,庶人也,必且數(shù)千,徒倍十萬,然后足以師而動矣。久者數(shù)歲,速者數(shù)月。是上不暇聽治,士不暇治其官府,農(nóng)夫不暇稼穡,婦人不暇紡績織纴,則是國家失卒,而百姓易務(wù)也。然而又與其車馬之罷斃也,幔幕帷蓋,三軍之用,甲兵之備,五分而得其一,則猶為序疏矣。然而又與其散亡道路,道路遼遠,糧食不繼,傺食飲之時,廁役以此饑寒凍餒疾病而轉(zhuǎn)死溝壑中者,不可勝計也。此其為不利于人也,天下之害厚矣。而王公大人,樂而行之。則此樂賊滅天下之萬民也,豈不悖哉?今天下好戰(zhàn)之國,齊、晉、楚、越,若使此四國者得意于天下,此皆十倍其國之眾,而未能食其地也,是人不足而地有余也。今又以爭地之故,而反相賊也,然則是虧不足,而重有余也。
今逮夫好攻伐之君,又飾其說,以非子墨子曰:“以攻伐之為不義,非利物與?昔者禹征有苗,湯伐桀,武王伐紂,此皆立為圣王,是何故也?”子墨子曰:“子未察吾言之類,未明其故者也。彼非所謂“攻”,謂“誅”也。昔者三苗大亂,天命殛之,日妖宵出,雨血三朝,龍生于廟,犬哭乎市,夏冰,地坼及泉,五谷變化,民乃大振。高陽乃命玄宮,禹親把天之瑞令,以征有苗。四電誘祗,有神人面鳥身,若瑾以侍,搤矢有苗之祥。苗師大亂,后乃遂幾。禹既巳克有三苗,焉磨為山川,別物上下,卿制大極,而神民不違,天下乃靜,則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。逮至乎夏王桀,天有(車告)命,日月不時,寒暑雜至,五谷焦死,鬼呼國,鶴鳴十夕余。天乃命湯于鑣宮:“用受夏之大命。夏德大亂,予既卒其命于天矣,往而誅之,必使汝堪之?!睖筛曳盥势浔姡且脏l(xiāng)有夏之境,帝乃使陰暴毀有夏之城,少少有神來告曰:“夏德大亂,往攻之,予必使汝大堪之。予既受命于天,天命融隆火,于夏之城閑西北之隅?!睖铊畋娨钥擞?,屬諸侯于薄,薦章天命,通于四方,而天下諸侯莫敢不賓服,則此湯之所以誅桀也。逮至乎商王紂,天不序其德,祀用失時,兼夜中十日,雨土于薄,九鼎遷止,婦妖宵出,有鬼宵吟,有女為男,天雨肉,棘生乎國道,王兄自縱也。赤鳥銜珪,降周之岐社,曰:“天命周文王,伐殷有國?!碧╊崄碣e,河出綠圖,地出乘黃。武王踐功,夢見三神曰:“予既沈漬殷紂于酒德矣,往攻之,予必使汝大堪之”武王乃攻狂夫,反商之周,天賜武王黃鳥之旗。王既巳克殷,成帝之來,分主諸神,祀紂先王,通維四夷,而天下莫不賓。焉襲湯之緒,此即武王之所以誅紂也。若以此三圣王者觀之,則非所謂“攻”也,所謂“誅”也”
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,以非子墨子曰:“子以攻伐為不義,非利物與?昔者楚熊麗,始討此睢山之間,越王繄?zhí)?,出自有遽,始邦于越;唐叔與呂尚邦齊、晉。此皆地方數(shù)百里,今以并國之故,四分天下而有之,是故何也?子墨子曰:“子未察吾言之類,未明其故者也。古者天子之始封諸侯也,萬有余;今以并國之故,萬國有余皆滅,而四國獨立。此譬猶醫(yī)之藥萬有余人,而四人愈也,則不可謂良醫(yī)矣?!?br/>則夫好攻伐之君又飾其說,曰:“我非以金玉、子女、壤地為不足也,我欲以義名立于天下,以德求諸侯也?!弊幽釉唬骸敖袢粲心芤粤x名立于天下,以德求諸侯者,天下之服,可立而待也。夫天下處攻伐久矣,譬若傅子之為馬然。今若有能信效先利天下諸侯者,大國之不義也,則同憂之;大國之攻小國也,則同救之,小國城郭之不全也,必使修之,布粟之絕則委之,幣帛不足則共之。以此效大國,則小國之君說。人勞我逸,則我甲兵強。寬以惠,緩易急,民必移。易攻伐以治我國,攻必倍。量我?guī)熍e之費,以爭諸侯之?dāng)?,則必可得而序利焉。督以正,義其名,必務(wù)寬吾眾,信吾師,以此授諸侯之師,則天下無敵矣,其為下不可勝數(shù)也。此天下之利,而王公大人不知而用,則此可謂不知利天下之臣務(wù)矣。是故子墨子曰:“今且天下之王公大人士君子,中情將欲求興天下之利,除天下之害,當(dāng)若繁為攻伐,此實天下之巨害也。今欲為仁義,求為上士,尚欲中圣王之道,下欲中國家百姓之利,故當(dāng)若“非攻”之為說,而將不可不察者此也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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